写诗务必防分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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写诗务必防分散

作者/左建协（剑石）

主题集中，是诗文最基本的要求。诗写分散，却是初学者的通病。

其表现：看到什么写什么，想到哪里写到哪里；总想把所有的想法写在一首诗当中，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的本事；只要写出来的句子，觉得有一点好的地方就不愿意舍弃……如此种种，势必造成作品的分散和杂乱。如《秋雨，滴滴答答》：

是一棵大树

面对一片片金色蝴蝶离开母体时

纷纷乱乱的心情

是一个中年人

仰望八月十五的月亮

清点一根被拉扯成长长的丝线的时间

是一场话剧

序幕，开端，发展，高潮，结局

尾声后的留白

三节的意思谁也不挨谁，怎能不诗意分散?（还有意象构建不当的问题，暂且不讲。）

写这类诗，怎样才能集中，不分散呢？方法很多。这里想从几首诗探讨一些写法。

1、抓住一种小状况深深思悟。诗人曹东有首《有寄》；

早晨醒来，眼里噙着一滴泪水

我静静躺着

没有擦去。泪水以轻微之重压住我

内部的漩涡尚未停止

它是我结的果实，藏有生活的

清晰木纹

早晨醒来眼角有泪，很多人都曾遇到，但作者却从中体悟到“它是我结的果实，藏有生活的∕清晰木纹”，表达了一个深刻的人生主题，显然极不容易。

诗歌的成功表达，不能凭借空洞的说教和漂亮的大话，只能依赖于精彩的语言。我“静静躺着∕没有擦去”，不显山不露水，却满含深意。为什么“静静躺着∕没有擦去”？为了感受它，思悟它。“静静躺着”，是灵魂在指令；“没有擦去”，是理智在吸收；于是，才感觉到它内部有一种“旋涡，”并产生一种“轻微之重压住我”，最后，发出“它是我结的果实，藏有生活的∕清晰木纹”的痛彻醒悟。另外，泪水的“轻微之重”、“旋涡”、“我结的果实”、生活的“清晰木纹”，全都生动形象，为全诗添色不少。

2、抓住一时的心情慢慢梳理。诗人江一苇有首《给母亲》：

昨晚小年夜，你一定不知道

我一个人趴在异乡的被窝里想了些什么

其实我觉得，现在你才是最孤独的孩子

你不能喊妈妈，更不能在人前哭

我想你一定想我了。爸爸走了

现在你能想的，也就我一个人了

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。你只爱我一个人了

因为我，你必须爱上孤独的后半辈子∥

独在异乡，年夜思母，虽然真实，却是常情，没有过于感人之处。难能可贵的是，作者并不停留于此，而是由此进入深层思考，先是体会到母亲“才是最孤独的孩子∕你不能喊妈妈，更不能在人前哭”的孤独和悲痛，最后深化到“因为我，你必须爱上孤独的后半辈子”，强烈地表现了母亲的坚强和对我的挚爱，这就超出一般化的层面了。

此诗不仅语言别致，逻辑也很独特：“其实我觉得，现在你才是最孤独的孩子∕你不能喊妈妈，更不能在人前哭”，是“换位”手法，写出了母亲的隐忍和自己对母亲的深切体谅；“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”，为“模糊”技巧，表达出极其肯定的母子深情。这种与众不同的说法，大大增强了作品的新鲜感。

3、抓住一种现象揭示本质。诗人余伟有首《啤酒》：

很久没喝啤酒了

年轻时

只要拧开啤酒瓶盖

幸福就像泡沫直往外溢

今天喝啤酒

再也喝不出从前的感觉

只喝出像生活一样苦涩的味道

什么都不要说

一切都在酒中

喝吧，大口地喝吧

让啤酒的泡沫

在我们的肚子里破灭

过去喝啤酒很幸福，现在喝啤酒很苦涩，这既是叙事，也是对比，看似淡定，实则陡升，由现象抵达了本质，揭示了生活的艰辛和磨难。但只写到这一层还远远不够：“什么都不要说”，“让啤酒的泡沫∕在我们的肚子里破灭”，这更是觉醒，更是坚定；打碎不切实际的幻想，必然催生生命的沉实。至此，满满的正能量给人以警醒和教益。

先对比、后递进的两层升跃，使一首小诗一气呵成；结尾处的豪爽，也是精彩的一笔。

4、抓住一个小事物反复生发。诗人汤养宗有首《钉子钉在钉空中是孤独的》：

一想到天下的钉子这刻正钉在各自的

钉空中，就悲从中来，喘不过气

一想到它们，正被自己的命夹住

在一头黑到底中

永不见天日，再无法脱身

便立即抬腿，想拔地而起，奔向天涯路

如你我的深陷，这器

偏爱囹圄，甘于委身

给自己挖井，去找要打进去的部位，去活埋

去黑暗内部，接受

时光指定的刑期。一进去就黑到底

这是一首现代咏物诗，也可叫大咏物诗。这种诗的写法，就是利用住事物的特点和特性，表现作者的人生体验和态度。其难度在于如何把现实概括进诗中，并用借用物加以揭示。钉子钉在某处，简单而又静默，作者却由钉子钉往深处的客观实际，生发出一系列的生命状态：“被自己的命夹住∕在一头黑到底中∕永不见天日，再无法脱身”，“这器∕偏爱囹圄，甘于委身∕给自己挖井，去找要打进去的部位，去活埋∕去黑暗内部，接受时光指定的刑期。一进去就黑到底”……这些描状，依附于钉子，聚焦于生命，生动形象地表达了一种坚强和奋进精神。

钉子算得上小微事物，作者却酿造出一篇力作，称得上以小见大的典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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